第二百零一章 雪域商途-《青海没有羊眼汤》


    第(1/3)页

    第三章 雪域商途

    折多山,海拔四千九百丈。

    赵清真勒住骡子,抬头仰望。山脊如巨龙脊背,积雪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白光。山腰以下尚有稀疏的灌木,再往上便是裸露的岩石和终年不化的冰雪。空气稀薄,每喘一口气,都像在吞咽刀子。

    “道长,咱们在这儿歇半个时辰,然后一口气翻过垭口。”老何指着前方蜿蜒的山路,“午时前必须过去,下午山上常起大风雪。”

    脚夫们卸下货包,取出糌粑和干肉,就着雪水啃食。赵清真盘腿坐在一块青石上,运气调息。全真内功讲究“性命双修”,此时运转周天,抵御高山严寒,效果显著。几个脚夫见他呼吸间吐出白气如练,都啧啧称奇。

    “道长,您这功夫,能教我们不?”一个年*轻脚夫大着胆子问。

    赵清真睁眼微笑:“这是道家养生之术,要静心修行。你们终日劳碌,怕是无暇修习。不过,我倒可以教你们一套简单的吐纳法,能缓解高山不适。”

    他起身示范,教脚夫们如何调整呼吸。众人学得认真,连老何也在一旁比划。这小小插曲,让队伍的气氛轻松不少。

    休整完毕,队伍向垭口进发。山路越发陡峭,有些路段积雪没过膝盖。骡子走得很吃力,不时打滑。脚夫们在前开路,用铁锹铲出踏脚处。

    赵清真跟在队伍中段,忽然听到前方传来惊呼。抬头望去,只见一头骡子失足滑倒,连带货包向山崖下滚去。千钧一发之际,一个身影飞扑而出,抱住骡子脖子,另一只手死死抓住岩缝中突出的树根——是那个年轻脚夫。

    “抓紧!”赵清真急奔上前,解下腰间绳索抛去。几个脚夫合力,总算将人和骡子拉了上来。货包摔破了,蜀锦散落在雪地上,红黄蓝绿,在白雪映衬下格外鲜艳。

    年轻脚夫惊魂未定,颤抖着道谢。赵清真查看他手臂,只是擦伤。再看那骡子,前腿扭伤,无法再负重。

    “把它的货分到其他骡子上。”老何果断下令,“这骡子牵着走,到理塘再处理。”

    损失一包货,伤一头骡,所幸无人丧命。赵清真望着深不见底的山谷,心中凛然。这茶马古道,每年不知吞噬多少性命。师父曾说“道法自然”,可在这严酷的自然面前,人的性命何其脆弱。

    又行两个时辰,终于抵达垭口。狂风呼啸,吹得经幡猎猎作响。玛尼堆上垒着无数石块,刻着六字真言。赵清真正要随队伍通过,忽见玛尼堆旁坐着个老喇嘛,闭目诵经,纹丝不动,仿佛与山石融为一体。

    老喇嘛忽然睁眼,目光如电,直射赵清真。

    赵清真一怔,双手合十:“阿弥陀佛。”这是汉地僧道相遇的常见礼节。

    老喇嘛却用流利的汉语道:“道士,你身上有血光之气。”

    这话说得突兀,赵清真心头一跳:“上师何出此言?”

    “你此行向西,将遇三劫。”老喇嘛缓缓道,“一劫在水,二劫在火,三劫在人。若能破劫,可得大机缘;若不能...”他摇摇头,不再言语。

    赵清真还想再问,老喇嘛已重新闭目诵经,再不理会。他只好施礼离去,心中却蒙上一层阴影。

    翻过垭口,便是下坡路。傍晚时分,队伍抵达山脚下的驿站。这是几间简陋的木屋,专供过往商队歇脚。驿站主人是个藏族老汉,名叫格桑,会说汉语。

    “道长,您可算来了!”格桑热情地迎上来,“巴桑老爷派人传过话,说您这些日子该到了。”

    赵清真心中一暖。巴桑虽是个商人,却重信诺,五年合作下来,已如老友。

    “格桑大叔,最近路上可太平?”

    格桑一面招呼人卸货,一面低声道:“不太平。上个月,有一队马帮在理塘附近被劫了,货抢光了,人死了三个。”他看看四周,声音压得更低,“听说,是‘黑狐’的人干的。”

    “黑狐?”赵清真皱眉。他听说过这个名字,是近年活跃在川藏交界的一股悍匪,首领身份神秘,行踪不定,专劫商队,手段狠辣。

    “是啊,这伙人神出鬼没,官兵剿了几次都没抓到。”格桑摇头,“道长,您可得小心。”

    当夜,赵清真辗转难眠。老喇嘛的预言、黑狐的威胁,像两座大山压在心头。他起身走到屋外,见老何正在检查货包。

    “还没睡?”

    “心里不踏实。”老何抽着旱烟,“道长,您说那老喇嘛的话,可信吗?”

    “宁可信其有。”赵清真仰头望天。高原的星空格外清晰,银河如练,横贯苍穹。“何头领,从明天起,咱们昼行夜伏,尽量避开险要地段。到理塘后,再雇几个护镖的。”

    “理塘的护镖要价高...”

    “性命要紧。”赵清真打断他。

    老何点头,两人商议至半夜。

    此后数日,队伍谨慎前行。过雅江,越高尔寺山,一路平安。七日后,抵达理塘。

    理塘号称“世界高城”,海拔四千余米。赵清真初到时,头痛欲裂,呼吸困难,这是典型的高原反应。他强撑着安排队伍住下,自己运功调息,次日方缓过来。

    理塘是川藏南线重镇,市集比康定更热闹。街上不仅有汉藏商人,还能见到蒙古人、回回人,甚至偶尔有西域来的胡商。货物种类也更多样:内地的丝绸、瓷器、茶叶,藏地的药材、皮毛、麝香,还有从印度、尼泊尔转道而来的宝石、香料、佛具。

    赵清真在客栈安顿好,便带着老何去拜访巴桑在理塘的代理人——一个叫旺堆的藏族商人。旺堆的商铺在城东,门面不大,后院仓库却极为宽敞。

    “赵道长,一路辛苦!”旺堆四十来岁,圆脸微胖,汉语说得带点川音,“巴桑老爷的信十天前就到了,让我好生接待您。”

    三人入内室落座,酥油茶香气扑鼻。赵清真取出货单:“这是这批的货。蜀锦五十匹,川茶八百斤,川芎、黄连等药材二十包。还有你要的瓷器,景德镇的青花碗一百只。”

    旺堆仔细看单,连连点头:“好,好!特别是这蜀锦,拉萨的贵族们抢着要。上个月,甘丹寺的大喇嘛还托人问,有没有新的花样。”

    “价钱方面...”赵清真端起茶碗。

    “按老规矩,加两成。”旺堆爽快道,“今年藏地收成不好,粮食、茶叶都缺,您这些货能卖上好价钱。”

    赵清真心中盘算。加两成,除去成本开销,这趟能赚一千五百两左右。但他脸上不动声色:“旺堆兄弟,我听说路上不太平,黑狐的人活动频繁。”

    旺堆笑容一敛:“道长也听说了?这伙人确实可恶。不过您放心,巴桑老爷在乌斯藏都司有些关系,已经打点好了。从理塘到拉萨这段,会有官兵护送。”
    第(1/3)页